诡丽幻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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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文]七夜谈(七)


文/斜纸(已退文组)


深邃幽暗的天幕密布着迷雾,将浩瀚星海阻隔于外,仅剩灰暗。


死寂的道路上,路灯与只剩漆黑剪影的树木并排。它们投下的昏黄灯光与黑暗交错,直至远方的无底深渊。


黑袍老者倚靠着木杖,在道路上蹒跚独行。


他微微掀起兜帽,用浑浊的眼珠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随即失望地发现,即便走了一个月的距离,这条公路依旧毫无尽头。


路外的虚空中依旧悬浮着残破的楼房,它们与之前一样,窗户渗透出昏黄的暖光,在这冷夜中令人感受到家的温暖。


可在他眼中,那抹如影随形的幽光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令人无比憎恨,却又无可奈何。


这条路径无穷无尽,却又一无所有。


没有人,没有动物,甚至没有疲惫,没有饥渴,没有生死。


有的只是熟悉得令他作呕的无尽道路,千篇一律的悬浮楼房和烛光,以及那老旧路灯和漆黑剪影般的树木。


漫长得令他绝望的时间,只能茫然而又别无选择地用于这无尽的旅程,追寻着那一丝遥不可及的微弱希望。


就像牢房。阴暗,狭隘,又伴随着无时无刻的苦役的牢房。


每当双腿机械地迈动,他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过往的日常生活。明明并不遥远,却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朦胧,令他无数次怀疑他过去的一切是否都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最终却又被自己硬逼着坚信一切非虚。


夜空始终阴霾密布,抑或是它本就是阴霾,从无夜空这种事物。


老人机械地行走着,延伸到黑暗深处的道路不知还有多远才会到达他期待而又恐惧的终点。


若世有神明,为何如此对他。


他任由瞳孔溃散,迷茫而费力地思索着他的罪孽。


眼前的世界混乱而无序,如同点点不同色彩所构成的一幅抽象油画。


腐臭味携带着溃烂的黄,流动的红滴落于滚动的黑,阴暗的绿又层层叠叠地施加在一切之上,又被再度压在混乱之下。


一切都那么陌生,一切都那么熟悉,这为数不多的乐趣令他咧开嘴,无声大笑。却又骤然僵住了神情,瞬间有了焦距的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事物。


—— 如同废墟般的房屋。


房屋是乡下常见的红砖混合着水泥堆砌而成,粗糙的墙壁上还挂着许多疤痕般的灰白水泥,简陋无比。


老人僵立在原地,许久未曾动弹,面上神色飞快变换,复杂至极。


最终他只是缓缓地走到门前,微微颤抖着握上了门把。


手中确切的触感令他一阵恍惚,眼眶微微泛红,但下一刻却又松开了门把,一手在门上四处摸索,一手扶额。


这是他的妄想吗……


还是,这只是他的……


梦……?


他伫立在门前,面带自嘲,却又隐隐透露着解脱的意味。


那又如何呢……


疯了也好,做梦也罢,他真的,不愿在在这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永世沉沦了。


即便是一时的幻梦,那也足矣。


他心甘情愿。


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漫长而尖细的叹息,像是迎接着他从噩梦走入美梦。


或者,是另一个噩梦。


他不愿深思,也未来得及深思,便看到了门内与建筑外表截然不同的精致欧式装修。


面前是噼啪燃烧着,不时溅出火星的温暖壁炉,周围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丝绸窗帘被左右分开,露出了窗外的凄风冷雨。


他皱皱眉,并未发声,而是按耐住激动和喜悦,打量着围坐在壁炉前的那群人。


他们面孔和穿着各不相同。从长袍长裙到短裤衬衫,从白种人到黄种人,诡异地跨越了时空界限,相会于此。


面前这幅怪诞的图景,就像是死后的鬼魂们在地狱或天堂里对话,令人窒息。


他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躯,不动声色地靠近他们,一同围坐在壁炉周围。


原本低声交流的人们骤然安静下来,一瞬间,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但很快地又低下了头,隐秘地交换着眼神。


直至最后,老人已有些许按耐不住的时候,一名身穿典雅长裙,佩戴着血红项链的女子站了起来,


“ 您愿意加入我们吗 ? ” 她问道。


老人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但声线却还是微微颤抖:“ 加入?加入什么 ? ”


女子略带探究地看了一眼老者,平静地回答:“ 加入我们的夜谈 ,消遣这永不亮的夜 。 ”


“ 我愿意。 ” 他稍显急促地说道。


老人在短暂的失控后,理智地保持了沉默,准备着倾听他人的讲述,同时双眼流连于他人身上,如同一个贪婪的窃贼。


他恍惚中听见了滴答的钟表声 ,在愣怔过后,他很快便发现了孤立于窗外虚空中的白色时钟。


那是个简洁的圆盘,其上铭刻着黑色的罗马数字,不紧不慢地走着三根时针。


—— 恐怖。


这是他下意识浮现的想法。他从钟上感受到了极度的压抑和恐慌,甚至远超那条无尽之路。


他诧异而慌乱地看向了身旁的人们,但他们似乎都无法看见它的存在。


老人只得茫然地注视着虚空中那抹冰冷的白,他隐隐地有了一个想法,或者说是一个预感。


—— 当一切归零,一切归零。


……


时间在滴答声以及他的茫然中飞快流逝,已经轮到他来讲述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故事。


他在开始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钟,无力而悲哀地发现它即将归零。


就在今夜,就在他的讲述中。


老人苦笑着,讲述起了关于他的,最后一个故事。


那是他的经历,是无尽的循环……


……


沉重的钟声响彻于他吐出最后一个词语,他闭上眼,等待着或许会降临的末日。


但他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却依旧未感受到末日的降临。


他心下一喜,期着睁开眼,便发现夜谈成为了一切。


黑暗的虚空中那面银白时钟上的指针飞快倒转,而小屋也消失不见,所有人除了他都被无形的力量分散着,推向了更深沉的黑暗。


他们在过往七个夜晚所讲述的一切成为了现实,连带着他,也被过往的自己所诅咒着诅咒了未来的自己。


古老的苏格勒携带着凛风暴雪降临于虚空,在快速传播的钟声中缓缓旋转,将其中盘踞的无以名状之恐怖暴露于世间。


不知从何而起的业火虎视眈眈地包围着常青藤覆盖的紫色糖果屋,又凝聚为吐舌的魔鬼将站立在火焰之外的神父与一众修士在凄厉的嚎叫中吞噬殆尽。


人脑与机械的结合产物在无尽的炮火与硝烟中运用着超越机械的智慧灵巧闪避,最终被全面覆盖的导弹击落,披露出冰冷外壳下的恐怖真相。


而他则在环状的时间中被无数次的轮回所撕裂,又再度重合,无穷无尽的自我最终伴随着漫长而不变的记忆聚为一体,将真相残忍告知。


所有的虚妄皆为真实,一切幻想都在历史中演绎,又再次复现,成为继七夜之后的第八夜。


最终,在此次循环的终点,一切与之前的一切重叠。


伴随着老人狰狞而迷茫的脸庞,还有他歇斯底里的狂笑,再度重启。


一切,在终结时衔接初始,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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